肿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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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17 19:30:00

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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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近海的珊瑚礁。湛蓝的海水下面,直射的阳光将整片水域照射的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清亮。白色、红色的珊瑚晶莹剔透,它们向四方伸展开枝桠,扭扭曲曲,就像陆地上多虬曲的树。五彩斑斓的鱼儿一堆堆地来去游动。身材有点肥的*鱼,给腰身上再加几条黑色条纹,颜色更加鲜亮,最是抢眼,它们仰着头,一对小眼睛快要翘到头顶,嗯,见了它们,你问声好,就赶快闪开一边,让她们先过去,绝对不能叽咕她们胖,也不能不让路,不然她们眉目陡起来,一大帮气势汹汹地扑过来,绝对是碾压的姿势。小银鱼的性格最好,它们一路吵吵嚷嚷地来了,你可以进入它们的队伍里跟着一起游,它们会愉快地带上你。

这个像隔着一层雾气的湛蓝色珊瑚礁,真的是别有天地。

小小的鱼儿们,在这里欢快的跳跃,它们最喜欢的是兜圈子,一整个家族的鱼儿们在一起兜圈子,它们快速地游动,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看不见一条条鱼,只看见一个*色的大圈,一个蓝色的大圈,一个五彩斑斓的大圈,在快速地旋转,看的眼花缭乱。鱼儿精疲力竭时,才会呼啦一下散开,散开成*色的、蓝色的、红色的一堆,它们甩着尾巴离开珊瑚礁的中央区域,到礁石缝里去觅食。

海龟也会来这里凑热闹,它伸开扁扁的脚爪,一路慢突突,贴着海底的白沙来了。它平时藏在一条沉船的龙骨下,听到人多时,它也会出来和大家照照面。有时候,在这里最大的住户,一只巨大的鳐也来看看大家,它的身子扁扁的圆圆的,像一张巨大黑色荷叶,起起伏伏,贴着海底慢慢过来,它的眼睛都长在上面,这样它能看清楚,在水上面都是谁。

这片珊瑚礁每天都这样,我们各自安好地在这片带着蓝色梦幻的海里游玩。只是有时候,会有一只大鱼偶然路过。

大鱼们很少来这里,偶尔会有那么一只大鱼经过这里。当它们偶然要路过时,珊瑚礁里满地惊慌,大家四散开找地方躲藏,能跑多快,就多块,再好的玩伴此刻都顾不上召唤,赶快藏躲进珊瑚礁的罅隙中,一堆朽木下黑暗的洞穴中,一点气儿都不敢喘,空阔的珊瑚礁一下子静寂无声。

大鱼轰轰隆隆的来了,水波奔涌,巨大的冲击力击打着礁石,鱼儿们贴紧石壁,不敢睁眼,不敢呼吸,水底变得黑压压的,巨浪冲击着,海水摇晃着,每一个都在强力的水压下晃悠,但是还得尽力忍住,不能有任何的动作。

憋住气过了好久好久,摇晃的海水停了下来,海水又变成清亮的蓝色,小鱼儿们兴奋地跑出来,珊瑚礁里喜气洋洋,又开始了兜圈游戏。

那个把珊瑚礁搞得黑压压的大鱼只是路过,是谁规定,它来我们所有人必须躲藏,静等它游过?不过,它太大了,水底漆黑了好久,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有那么几分钟,它才经过这片珊瑚礁,小小的鱼儿,不躲一躲它掀起的风浪会被摔到礁石上撞死的。它这么大,该是一条无惧风浪的大鱼,远海宽阔无垠,它在那里活动自如,它怎么会呆在局促的珊瑚礁里,不像我们,一直被告戒,不要贪玩,不要淘气,一定要在这里呆着,跑出珊瑚礁,会没命的。

或者,这是一条能掀起风浪的大鱼。它伟岸的体格,它那蕴藏在每一个细胞中压抑的体能,如果释放出来,搅动起滔天的海浪,海浪团聚成汹涌的波涛,掀起摧毁的力量,它们不顾一切地奔涌上海岸,要尽力地奔向更远的陆地,可登上陆地的最后呢,筋疲力竭的海水,还是要缓缓回流进大海。

2

他真是一条大鱼。她想,是她从未见过的大鱼。

网络一次次集群,他们慢慢地聚到一个圈子里,彼此结识。否则,她已被设定的城市底层人生,怎么会见到这么大的鱼?

韩剧里,男女主人公的家庭背景好厉害,财阀家族的千金,掌控着本国经济命脉的重点企业,经营着最赚钱的公司,或者是某操控*坛、重点*客的年轻公子,未来成长预期是入主青瓦台……这些在电视剧里的出现的人物,没想到让她遇见了。

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一点都不露出风声。所有的情状都是她猜出来的。

加好友不久,因为聊的投机、愉快,他曾主动向她做过自我介绍:他是一家因特网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是一个标准的理工男。家族在上个世纪,那次巨大社会的变革发生之前迁居到北美,他的父辈经营有方,在澳洲有一块牧场。有牧场?她一边赞叹着他父辈远见卓识,一边直言自己羡慕辽阔牧场的满眼草色青翠,她读过《荆棘鸟》,知道哪里的牧场生活,有时候会有长达十年之久的大旱,为了防止草原上发生的莫名火灾,建筑物要和草原之间隔一个很大的圈,这个圈子里什么植物都不能有,专做隔离带,防止草原突然起火,火漫延过来,将人住的建筑物也连带一起烧毁。但是这是偶然发生的,那热带草原一望无垠的绿,真的好美!

某一天,他在群里发了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一张属于上个世纪的照片,保存完好,人物清晰,是前主要*府官僚们的合影。坐在中央的人很有名,她知道他是谁,他和他端庄美丽的夫人坐在最中间,其他的人,名望高,有年纪前辈在前排坐着,后面又站立了有三排,这些人应该是*府主要成员吧,历史学的有点差,除了坐在中间的,其他人她都不知晓。

看到这张照片,她又心生仰慕,开口问他,这是你家族保存的照片?你家族真是厉害!他又开始了家族历史讲说,他的一位祖父曾是上个世纪战争时期有名的将*,保家卫国的战争结束,他结束自己的戎马生涯,去了国外一处知名的寺院剃度为僧,从此一心向佛,不再过问红尘,他曾提到这位先辈的名字,张xx。敬佩之余,她特意去搜索这位先辈,可是没有这位张xx的任何信息。没关系,她懂得,历史过去时间不算长,可有些风云人物早已被湮没,无处寻觅。

他们有时候还会聊起绘画,她发给他一幅当代水墨写意,很难懂,她随意猜度画作内容,有点莫名,绘画非得要去走这样一条晦涩难懂的路途,水墨随意洇开,只要看起来像个人,像座山,像棵树就行。精湛的技法、精细的勾勒、描摹,水墨洇开、点染、这些很难掌握的用笔技巧荡然无存……,一大团深深浅浅的墨团就是一副画?他也即兴发过来两张照片,是他收藏的画作,只拍了一角,是两张未曾裱糊的中国古代画,画纸看起来有些日子,有点古意,一幅是竹子,只看露出的上半截:纤细的竹竿廋劲,冷峻,柔韧、竹节处并不相连,只是神到意连;叶子呢,稀疏,寥寥几片,但每一片都尖利似剑,看起来是郑板桥风格。很多人学画竹子,但是能得到郑板桥风骨的人绝少,那不是功夫的问题,画作走到最后,比拼的是风骨,是人格魅力,还有气度,胆识。比如竹子的枝叶,很多画家要一根根仔细描摹出来,谁有胆量,画一幅竹子,只有疏疏几片叶子,几根不连贯的的枯笔就是一副廋劲的竹子图;

另一幅,嗯,只能看见一条奔腾的马腿,那种黑白筋骨的处理,除了中国的徐悲鸿,其他人画不出。她感谢他分享,让她见识到这两幅画。她更心生仰慕,真是名门之后,家里竟然收藏着这两人的作品。他解释说,这几幅画,为了防止有人临摹,他一直都没有拿出去装裱,这次也只是拍了每幅画的一部分,只看一看画的一角,以免被人复制,她自然说:“明白,我看完删除。”说到做到,她真的删除了。

随着聊天的时间增长,她猜到,他的那番关于工作的说辞,哪里不对,他从未说过与自己的职业互联网有关的学术问题。他常常在群里推送有关*治、经济学类的信息,和群友探讨的也是这方面知识。她猜他可能是跨国企业总裁,不是年轻的霸道总裁,是儒雅谦虚、学识丰富、虚怀若谷的中年总裁。有些做人的气度与宽容,是经历与感受积淀到一定程度才能达到的。譬如,每次上线,见面打招呼,他总是称呼她先生,自己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先生”二字她怎敢担起,一再要求,他才不再勉强,改为直接艾特。

她猜测他有可能在做贸易,对,以他为中心调度,将世界各地出产货品运输到四面八方。为什么会这样猜,再谨慎小心藏捏,也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偶然一次,他在群里,提到他曾去见过德国的管理进出口的官员,是一位女士,他和这位女士聊天,介绍他曾经见过的某地景象:一大片人乌压压跪在街上。他询问这是干什么,有人解释说,那是在一群苦力在讨要拖欠的工资。对方无法理解地惊呼:“上帝呀!怎么是这样?”。

又有一次,群里聊天,他不苟同,但是又不愿意和他们争执谁对谁错时,他轻描淡写地私下对她说,在格陵兰岛的附近,哪儿有一处小岛是他的产业,上面有几栋别墅,还有两艘游艇。她惊奇地说:“嗯,你真是神奇,我仿佛遇见了唐传奇里的人。”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不过,那个小岛不赚钱的,每年要交好几十万的税费。”她惊的捂住嘴巴,不敢再说话,那是几十万欧元啊。

慢慢地,她又胡乱猜想起来,如果真有水族龙王,他一定是住在水晶宫里的人,不会是龙太子,但有可能是龙太子的堂兄弟,她想。为什么会突然猜想到这里去?她其实是不敢猜的,可是某天,她亲眼看到他在群里打出一行字,他最近有事,想要去见丹麦的首相,群里人好奇,问他为什么要去见,他只说是为了一些有价值的收藏品,丹麦国家规定,在本国内的收藏品,不能带出丹麦国,必须留在本国内,可他想把他们带回自己在澳洲的家保存,为这,他想去见见首相,向首相申请,允许他带出去。

去见首相,她又乱猜起来,首相不会轻易接见一个普通的企业主,他可能身份真的不同寻常,是她现实世界无法仰视的阶层。

3

他还是一条孤独的大鱼。

相识几年后,某天他忽然发来一句信息:“我好孤独啊!”一反常态。她一愣,这人今天心情不好。平日总是彬彬有礼地和人谈论*治、经济、社会等学术问题,或者转发一些他认为有见地的时*观点,今天,把包装自己的硬壳,终于拆开了一条缝,发出了一点点自己的真实声音。

“我也是,人群中常常孤独。他们谈论的话题,我都没兴趣。”她回复他。

她坐在人群中,一眼望过去,人们三三两两地肩搭肩,头挨着头,一概都猫着腰,低声咕唧着,他们边说边彼此诡异地相视而笑。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见,也不知道,她端坐着,既不躬身凑向左边,也不侧身靠向右边。她们也不转身对她叽咕她们正在谈论的话题,她也插不进她们的圈子。她觉得在公众场合,尤其是围着一个圆桌坐在一起吃饭的人,应该头抬起来,腰身直起来,和左右两边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最好和一大桌子的人亲切、愉快地交谈,即使以前从未见过面,此刻坐在一起,也得礼貌得体地聊一会,让气氛融洽,而不是甩开其他人,只和自己熟悉的人咕咕叽叽。

可是其他人不这样想,熟识的人各自找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每有聚会,她就这样一直端坐着,茫然看着自己左右、前后,很后悔自己出来参加聚会,可这样的尴尬的聚会不出来也不行,这是此地基本的人际交往,婚丧嫁娶宴席,有联系的都要来参加,不见她出来,他们的舌头很弹性,很顺溜地编派出很多话题,很多故事,说她性格孤僻还是嘴里积德的,弄不好,整出个精神不正常她觉得真不划算。

对着手机屏幕,给他说这些苦恼?她可不想说这些。怎么着也得强撑着。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再添加一勺醋:”人群中的孤独算什么,还有更高阶的,在天地之间孤独,努力进取吧!“对方没有回音,可能对这样一个直面孤独,高调异常的人,再无话可说。

她的思绪飘远,仿佛自己走在茫茫荒原中,幽暗的森林在远处,她在攀爬一片覆满及膝青草的山坡,坡上散开一些低低的灌木,风吹来,草木瑟瑟,她就像英国电影中的女主人公一样,一个人行进在这片空旷的荒野中。站在山顶,风声呼呼,所有的草俯下身子,浑身战栗着。山谷里,弥漫着浓重的洇洇湿气,一阵阵风刮过,是透骨的寒冷,她想打个哆嗦,像草一样蜷缩起身子,浑身哆嗦一下,她挺起身子,不能缩,身体蜷缩了,灵*也会蜷缩成一团。

望着对面的山峦,她想,可能,在看不见的最遥远山峦上,他也在那里站立,一个人在天地之间孤独着。

天地之间的孤独,还有生命的陪伴,地表植物在蓬勃生长,鸟雀在空中飞翔、鸣叫,一路前行,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下轻轻摇曳,纵目所视,自然的生命力强劲、韧性;如果,灵*是在那生命沉寂,寸草不生,满目是奇形怪状的岩石绝壁中孤独,在这样的境地下,那又该怎么办,那才是真真凄惨呢。她随即将浮想联翩的孤独联想强制中断。

良久,打开手机,她看到他回复了一句:就在此刻,你是否感受到我们的思想共鸣到一起?

(未完待续)

辛琳于年10月13日星期二

文中配图由摄影家艺无止境提供

辛琳:中学教师。博客中国专栏作家,多维客专栏作家;凯迪社区原创作者;《流行色》杂志特约评论员。谢谢你的阅读,谢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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