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北海道。北海道给人的印象始终有一种“在天涯”的孤僻,但又不同于堪察加,格陵兰这种林海雪原,万径人踪灭的寂寥。北海道是中高纬度的世外桃源,有着可爱的夏天:许多影视剧在这里拍摄,展现活泼时节的景象,看似完美,却不尽然;北海道也有着冰冷刺骨的严冬。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人若是能呆在木屋内,喝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或者茶,听着窗外的呼啸北风,身边有着喜爱及可信赖的人,这种感觉则是无比温馨而又美妙的,比和风日丽的时的感觉更幸福。影片开头,风雨交加的夜晚,陌生男人的造访,给往日平静而孤寂的牧场带来了一丝不安的因素。人的一生都在寻求安全感。我最欣赏这部电影是在于它的意境美体现在于隐隐的不安中最后依旧给人以安全感。
民子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两年前随丈夫远离繁华喧嚣的都市到北海道拓荒,不久丈夫就因意外而离她而去,留下儿子武志和她一起靠喂养奶牛为生。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冬夜,请求避雨驱寒的田岛耕作闯进了他们原本冷清而寂寥的生活。田岛耕作勤劳而善良,但父亲因生活所迫而自杀,妻子又因偿还不起高利贷而自寻短见,面对债主凶蛮地挑衅,耕作一怒之下杀了债主后流亡他乡。
自从在民子的牧场干上了短工,田岛耕作默默地承担着繁重的劳动,不仅和武志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而且还成了这个柔弱家庭的保护神,在长久的共同生活中,耕作和他们母子二人建立了真挚的感情。就在民子从心里开始接受耕作时,耕作在赛马会上被警察认出,第二天就被逮捕并判有期徒刑四年。望着即将消失在茫茫雪原里的押运耕作的列车,民子只能在爱的深处呼唤着耕作的早日归来。
影片除了动人心弦的开场外,没有太多的戏剧性。整个电影以散文化的叙事风格来讲述故事。情节零散,但是细节化。台词简短,却又生活化。
广漠的草场,寡妇和幼子,一个陌生男人的闯入。艰难的生活,质朴的心灵:
“给个地方住,给点东西吃,给个活干,不给钱也可以”。田岛耕作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对头。就如邻居大妈说的:干这么多活工钱却这么少。所以家里的抽屉要锁好,刀也藏起来。民子也皱着眉头不知道这个沉默的男人动什么脑筋。但耕作来了,家里的农活慢慢变得有条理,有人欺负也有他提着水桶走出来,因为他的腿比那个欺负她的人长很多。小孩也和他相处得很好:叔叔夸我的名字好。
田岛耕作这样的男人,我很欣赏,因为他话不多,基本都在干活。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很多电影中那些所谓讨人喜欢的很有幽默感,也就是非常能说会道的开朗阳光的男人。而倍赏千惠子扮演的民子,更是我最欣赏的女性。虽然民子在片中已经有点老了,眼角的鱼尾纹甚至清晰可见,但作为一个终日劳作的女子,这反而更令人觉得可信。
整部电影里的感叹号很少,多的是省略号。所以看习惯了美国大片的人看此片会盹着。因为它的台词太隐晦,棉里藏针,没有生活历练的人是听不出个所以然的。
东方人的爱情是怎样的?热烈又克制,爱你又不明说。东方人的内敛爱情,在美丽的北海道的春夏秋冬里,在一个寡妇和杀人犯的偶然交集中,竟能完美展现。
当田岛耕作四海为家的时候,他是孤独幻灭的吧。四海为家是因为家破人亡,无以为家,孤独幻灭是因为心无定栈,不知归处。逃亡的人是没有希望的,随处可做死所。然而以莽原之心来到莽原之地,却突然有了牵绊,因而有了责任,因而有了归属,因而收获了质朴的爱情。是偶然也是必然,人在生存状态到绝境的时候,最能体会洗尽铅华的情感,于寡淡中体会真味。恰好两个苦撑的人都是。
民子和耕作已久有默契,就是没有人敢于捅破这层窗户纸。
夜里的牛舍,风雨大作,兽医开刀,民子:“尼可不能死,她是出奶最多的!”突然抱住耕作,“你不能走,哪儿也别去,我害怕!”
太简单了。简单得不像电影。
结尾,民子终于赶上了押送耕作的火车,面对警察,民子却不知如何找机会与耕作交谈。
这时虻田,他们的朋友,坐在民子对面,大声问民子:“听说你不住在原来的草场了,已经搬到镇上去住了?”民子豁然开朗,大声的说:“嗯。”
“听说你和孩子在等丈夫回来,要等好几年。”“嗯……”
这是戏剧的高潮部分,我的泪水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这些平淡无奇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道?这力道其实已蓄藏很久,要不是极端真实的情节,极端质朴的人物性格和关系在开端和发展中得以充分表现,潜移默化而又深入人心的话,虻田和民子对谈的笑声又怎能令我们不禁地泪下呢?
情到深处两无言。现如今,“你不用说,我自然懂你,我不必说,你肯定懂得”,这种东方的含蓄、内敛和默契已经极为罕见了。若侥幸遇到,就算舍脸去追,就算还要等,都别松手。